悠远得西瓜

云在青天水在瓶

枕戈待旦(十九)

“我对明楼先生的能力绝对有信心。”影佐跃跃欲试,把话题转向对面的青年:“不过比起来,我更欣赏明诚。这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青年,跟你不同的是,他对人诚挚。”这种程度的刺激连明楼的表象都不能撼动分毫。

 
 
 

明楼:“很巧。我看重的也是这一点。”

 
 
 

影佐看着他仍然自若的神气,暗暗下决心要把主动权赚回来。

 
 
 

 “既然来了,我手里有个事情,正好和明主任商量。”明楼点了点头,一脸愿闻其详“本来这是政府任免。我们也不好插手。但是其中跟明家略有些关系。明先生是沪上的财神爷”吐出这个字眼的影佐不自觉的笑。“所以特邀相商。”

 
 
 

明诚的肩膀渐渐绷紧了。明楼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。

 
 
 

“将军请讲。”

 
 
 

“周先生想任命潘三省做中央银行上海支行的支行长。”影佐转到办公台前,放下刚才的卷宗,拿起一份议案放在明楼面前,仍旧在明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手搭在腹前,望着明楼。

 
 
 

明楼捡起来随手翻了翻,放回桌子上了。摆了摆手“不可能。”转向影佐。“这个提议我听到过。我不认为潘会长适合这个职务。而且他现在在支行是做?”

 
 
 

“庶务长”明诚补充。

 
 
 

“啊,对。毕竟不是专业从事金融出身。潘会长很有能力。事务性工作还可以。支行长么”明楼的表情概括点儿说就是鄙夷。

 
 
 

“潘会长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。”明楼点点头。“他那两家交易公司。还有商会,他也管理得很好。”影佐解释。

 
 
 

明楼反驳“我说过了,潘三省很有能力,但是金融跟这些事物机构不一样。一个外行。”

 
 
 

影佐伸手打断了他。

 
 
 

“直说吧。对于帝国来说,忠诚度大于能力,那天的文件你也看了。我们要整合管理,以便于调度,潘三省是指定人选。”

 
 
 

“我拒绝合作。如果是潘三省出任支行长,会给财政司正在进行的币制改革和相关经济政策执行带来困难。”明楼顿了一下,把话又说透亮些“一个白相人借些酒色贿赂就能跟我明楼共事,妄想!”矛头直指影佐。

 
 
 

影佐忍住冲动,尽量把这句话说的委婉:“明楼先生,支持潘三省登上支行长不是日本人。而是你明家。”

 
 
 

明楼笑的大方。“上海滩要说仗着财力独断专行,有的是大亨买办。可轮不到我这做了几天小买卖的读书人。”

 
 
 

影佐笑的暧昧,眼神只在明楼和明诚之间来回。“阿诚,明氏的纱厂。多少钱一股啊?”

 
 
 

明楼顿时回过头去盯着明诚,“五块八。”迟疑了一下,明诚还是清清楚楚的报了出来。

 
 
 

就算影佐是军国主义的铁翼,也觉得眼前的景象值得干一杯。明楼不知道,他明家的纱厂已经改组进行股份交易了。

 
 
 

明楼指着明诚的手都抖“你怎么敢。”字眼似乎是咬碎了牙,合着血吐出来的。

 
 
 

“大哥,你听我解释。”

 
 
 

“解释个鬼。”话音随着文件扬了一屋子。纷纷地掉在地上。明楼还是动手了。明诚站的笔直。颊边被纸划出寸许长的道子,血凝成滴状的珠子挂在眼底下,但脸色并没有动摇。明楼瞪看着明诚。一字一顿地对影佐说。“我御下无方,无论是谁当支行长都无二话。但是以后调度出了乱子。有人中饱私囊,因私废公。可不要赖在我经济司头上。”说完了扭头看了影佐一眼。推门就走,门缓缓回合的吱呀声中。影佐郑重的看着明诚。

 
 
 

“原来明主任并不知情,我很遗憾。”

 
 
 

明诚盯着明楼出去的方向,“先生不知道这件事情,您是知道的,我瞒着他,也不是本意。”明诚的脊背,依然绷的笔直。“就像外面的人不理解我大哥为你们拼死卖命一样。我这么做,也是为了明家。”明诚转回脸看着影佐。“中国的变革需要日本的助力,明氏产业的管理要从单一化改为股份制。”“变革带来的损耗和阵痛,都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
 
 
 

说完俯下身子,把散落的纸页收拾整齐。交到影佐面前。“将军的青眼,明诚心领了。”

 
 
 

明诚走出去好久了。影佐坐在椅子上。看着分列左右的卷宗和议案。不切实际的想法越来越多的侵占思维。“我要的甜,不是干巴巴的糖,是开在鲜花蕊里面的蜜,如果在采摘时不慎被蜜蜂蛰了,这蜜入口的时分,便能甜到心里去。”

 
 
 

明诚缓步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刚才出门的时候发现明楼已经开车走了。明诚拒绝了影佐派过来的车。侍从兵看他坚持,也没强硬要送,反而递过来一条手帕,他才知道自己的脸划伤了。苦笑着摇摇头,明诚自己抹去了痕迹。恭喜大哥,今天的目标全部达成。只不过戏还得再演一段。演员在戏台上,对白说完了,动作还是要做的。

 
 
 

下一步就是等钱到位,收回股权。不过也要等潘三省坐稳位子把明台拉进金库。他们的目标,就是司库。绕好大一圈把矿产公司和棉纱公司的股份入手一些,也是为日后做打算。这些人油蒙了心,竟然认为真的能从明家捞得好处。明诚想笑,又赶紧忍住。自己现在还在台上。这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回去。才能给诸君交代,不枉他们对他明家兄弟阋墙期待一场。毕竟人家是要花大价钱的。笑意真是越来越难忍了。明诚把头深深埋下去。用双手使劲搓了一把脸。复抬起头来。

 
 
 

明楼比明诚沉稳,握着方向盘,脸阴得难看。阿诚脖子上的印子还没褪尽。脸上又添痕迹。刚才扬纸的时候明明是照着胸口拍的。没回政府,明楼直接把车开回了明公馆。进了门也没动静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口耳相传后来的事儿大家就都知道了。明秘书长到家还没开门,里头就砸了东西出来。门口也跪了。骂也挨了,最后也没让进屋。所以这几天。明诚睡在市政府值班室,也得到了谅解。

 
 
 

工作还是照常。长官脸色不好,大家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落脚。外面风声也紧,听说日本人里头有重庆的奸细,已经抓了不少人了,连日本人都抓。大家看明诚的眼色,都透着三份疑惑。患难见真情,就在大家对明诚若即若离的时候,李士群托人给他捎了铁盒的洋点心和一些罐头,带话的说最近76号忙,等闲了要他请酒。跑腿的看着值班室咂舌,这装潢顶的上个大包厢。明诚看这人也不见外,就套话问他,你们老大还说什么,顺手给那人塞了两听罐头,那人讪讪的接了,谄媚的笑“我们老大埋怨来着,说明秘书不够意思,明家卖股票这种天大的好事儿,竟然不提前给他个信,家里砸锅卖铁也好捞一笔。”明诚笑着把跑腿的轰走了。

 
 
 

于是明楼就看见明诚跟个人亲亲切切的笑。明诚看见明楼,也有点楞,大哥的脸色不对,是真生气的样子。明楼不理会明诚投过来疑问的眼色,只把手里攥的电报,往明诚怀里一丢。

 
 
 

“今天晚上回家去,招待个客人。”明楼扭身就走,明诚眼下面细细一道,看得刺眼。

 
 
 

明诚打开电报细看,名义上是法国朋友的妹妹,要来上海玩,实则是大姐的使者。这几天到,是早就计算好的,也是给兄弟合好预留的台阶。只是“劳诚弟招待,小驻几日,务使尽兴。”字眼奇怪。

 
 
 

“不要再自作主张,给明家丢人。”明楼夹着怒气的声音,震起穹顶隐隐的回响。

 
 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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