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戈待旦（十四）
因为在外冰天雪地的讨生活，所以家的温暖就倍让人留恋。
明长官是真心舍不得出门。
“前两天街上都看见有人穿单丝了，哪冷。”明诚交代明台“入夜再出去，今天正好把这些资料看看。你当潘三省真那么容易糊弄。”
“大哥受了老师的气，只拿我撒。”
明诚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。“等阿香来做几个合口味的，给你好好解解馋。你现在也不方便到处下馆子。”
“还是阿诚哥贴心。”
明楼哼了一声，终于往外走。明台拉住明诚的袖子“阿诚哥你们晚上回来吃啊，我晚点儿走。”
明诚笑着看他，点点头。
稳妥起见，让他在家里补补课也好。明台让人放心，他们又总是不放心。
上了车，明诚就把昨天收集的信息报给明楼。到处都是人血，隔空仿佛能看见无数权利和欲望染红的眼睛。
“最近去广州的船什么时候发？”明楼问。
“下个月五号。”明诚想到今天早晨的电话“要不要提前？”
学界、戏剧界，有点儿家底的，都在往外跑。更别提有西南政府关系的，说不准哪天命就没了。严先生搜集人员，排好班次，明诚负责出关口岸，陆陆续续的走，主要是从广东奔香港。转路再去西南的也有，还有不少人，从此就北上去了延安。日本人也不愿意社会名流一扫而空。奈何这条路上发财的人太多，也不太管的过来。
车稳稳驶过两个街口。明楼没有作答。明诚也想，船改期，牵连的人太多，还是明天开会看影佐他们的情况再作打算。就继续说别的事情“火车真有可能是唐生明动的手？”
“火车的事儿，没这么简单。”车帘遮挡着光，明楼的脸完全没有表情，从后视镜看过去，只能看见眼睛暗的浓黑色。
这是大哥闻到猎物味道的表情，明诚从后视镜看了，渐渐兴奋起来。
转天宪兵队来的人不多，他们这个阶层的聚集点多，但是不同的地方，人员总有几个变动。宪兵队周佛海是不来的，就像明楼从来不去那几个会所。犬养健还是一派学者的气度，只是神色间多了分仓惶。晴气庆胤身姿端正坐在第二位。军服肩肘之间略显厚重，看出来是负伤包扎过。明楼在晴气对面坐了，侍卫兵刚端上茶。门就开了，侍卫兵喊起立，他们稍动作，影佐就摆手，示意他们坐。几个有军阶的还是立正敬了礼，明楼和犬养也站起来示意了一下，等影佐落座，就一同坐了。
影佐手里有份文件，直接就递给了明楼。“周先生那里，已经收到了。这份是原件，上海政府这边，就不要再扩散了。”
明楼接过低头打开，扫视一遍，合上交还给影佐“财政司一定全力配合。”
影佐点点头。“我信任明主任。”
明楼知道犬养的眼神扫过自己，只是看着影佐，假装没发觉。
影佐继续说“今天召诸君来，是为了另一件事情。”
“前夜，晴气君和犬养君所乘专列遇袭”
影佐这个人笑也三分，怒也三分，但今天语气沉重，似乎是动了气。明楼左手虚捏着右手指头，脸上只挂着淡漠的神气。
“丢失的报告是国内原件专机递送过来的。虽然事情不大。但是军部极为不悦。”
丢失的是日本在重庆政府的埋伏名单，里面甚至有坂西参谋本部原先埋伏下去的人。内阁的原计划是在半年内全部攻克中原。哪想到泱泱华夏如此难以入口。军部虽然看笑话，但流血的还是军人。
搞政治的多半面皮耐磨。一边压着军部看重的人坐冷板凳。一边逼着把曾经在中国的暗线交出来。
明楼就是听着，心里揣摩来龙去脉。不想真有不长眼睛的肯去出头，下首一个中校举手发问。“国内再送过来。我们要不要提前安排行动，是清扫，还是甄别利用。”半个席面的眼光都投了过去。
看影佐没发话。晴气举起手，“报告是在我手里丢失的。我来解释一下。”
“报告全文八百一十八页。照片五十一张。”话音一落，全场只听见心跳声。明楼觉得连心跳都停了。一份特务报告。八百多页，附带五十多张照片。整个重庆政府说得上话的才多少人。
“报告由岗村中将亲自完成。其中不仅有我军对华派遣工作人员的职务来历。还有中国军队高阶军士的调查报告。部分重点人物带有争取利用方式。甫一完成立刻由专人专机运抵南京。转经上海是要北上交到板垣参谋总长手上的。未经参谋部许可，任何人不得抄录，截留。”
这回变成明楼用眼光扫犬养了。晴气话说的很厚道。简言之，犬养把内阁逼着军部做的孤本侵华战略指导全书给弄丢了。其实可以直接飞北平，犬养截一手转上海，估计是想看看内容然后捞些功劳。做首相的父亲遇刺，内阁还是很厚待犬养的。明楼由衷感慨，一路专人专机。只在犬养这一环有纰漏，这事儿办的漂亮，好大手笔！
心怀赞叹的同时，影佐的声音继续传来“因为内容涉及对华政策的一些细解。所以国内推测这份报告不一定被销毁。军部受内阁委托，责令上海方面对此事负责。”明楼听话题走向势危，抬起头看向席首。影佐正看向他。”十天之内。我要求把来龙去脉弄清楚，给我个交代。”
明楼笑“我就是个搞经济的。”
影佐也笑了“那就请明主任给日本发电，请中将再做一份。”，明楼一时楞住了。影佐祯昭的笑看不出冷暖“你前些日子，不还给你那老朋友，寄了一箱书呢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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